孔东梅:姐姐王海容
我的姐姐王海容
孔东梅
作者:孔东梅,女,汉族,1972年出生于上海市徐汇区。母亲是毛泽东与贺子珍的女儿李敏,父亲是孔从洲将军之子孔令华。
1979年,我在上海陪伴外婆贺子珍的时光画上了句点,随后我抵达北京,投奔父母的家,并开始了小学二年级的学习生活。那时候,我的外公毛主席已离我们而去整整三年。在那之后的长久岁月里,母亲李敏始终沉浸在悲伤与忧郁之中。她性格内向,不喜应酬,因此前来探望她的亲友也颇为稀少。
那应是在冬日时分,一位身穿半旧绿色军大衣的客人,其身影至今仍历历在目。妈妈的话语温柔细腻,缓缓道来,而那位客人的嗓音却响亮、语速迅疾。她们的年纪和身材,几乎与妈妈一模一样。这位阿姨……且慢,妈妈解释道:“不,不是阿姨,你们——是同辈。”我愣住了。“哈哈,小东梅!就叫我海容姐姐。”就这样,我认识了王海容。
海容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往。当有人惊讶地发现我对海容的过往经历一无所知时,便会问:“难道你没看过你外公接待外宾的纪录片吗?那里面十次有九次都能看到王海容的身影!”
跨入新世纪的门槛时,我在美国求学期间,对探索中美关系的历史进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发现,外公在斯诺访谈、秘密迎接基辛格、中国重返联合国席位、以及接待尼克松总统并签署《上海公报》等一系列令人振奋的外交事件中,都扮演了关键角色。然而,在众多回忆录、传记、纪实作品,以及电视、报纸、广播的采访中,2001年“乒乓外交”30周年纪念和2002年“破冰之旅”30周年庆典中,为何始终没有海容的声音响起?
2004年,海容卸下了职场上的重担。再度造访我家时,她依旧身着那件熟悉的蓝色便服,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依旧规规矩矩地系着;一副白框眼镜,三七分的短发依旧整洁,脚上是一双布鞋,仿佛时光倒流,一切都与初次见面时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是她头顶的短发已尽数染上了银白。海容,真的老了。
“请您分享您的经历,海容姐姐,我打算将您的故事记录下来。”我诚恳地请求。“我这样的故事有什么值得写的呢?”海容平静地反问。
我力劝海容姐姐,将所掌握的真相留给后世。海容沉思片刻,终言:“便由你执笔。我虽不亲自落笔,却能提供所需背景资料。”如此,才有了您手中之书。书中虽未能详尽描绘海容经历过的外交生涯之丰富多彩,但至少对其中参与的几件重大事件,做了粗略的勾勒,旨在呈现那段既重塑世界,亦改写中国的时光。
海伢子的童年
1938年,海容在湖南长沙的湘雅医院呱呱坠地。彼时,王季范先生担任着长沙名校——郡中学校的校长一职。不久之后,日军对长沙进行了轰炸,海容在母亲的陪伴下,逃难至湘乡外公的家中。那座名为新屋嘴湾的地方,与海容祖父的王家老屋相去不远,翻越山岭,便是外公的故乡——韶山。
海容的父亲是王季范先生的独子王德恒烈士。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一直支持石三伢子的九哥得知表弟已成为中共领袖毛泽东,于是派儿子前往延安,希望他能为国家、为抗日尽一份力量。王德恒由外公的弟弟毛泽民介绍入党,在抗大完成学业后,被派回老家湖南,准备做地下工作。
1941年,王德恒在湖南桃江县的桃花江乘坐渡船时,不幸被国民党特务察觉并遭追捕。他擅长游泳,本意是跳水逃逸,却不幸中弹,壮烈牺牲,享年三十岁。那时,他的女儿海容年仅三岁,而儿子王起华尚不满一岁,这对姐弟对父亲的容颜与音容笑貌毫无记忆。
父亲英勇献身,母亲便独自扛起家庭的重担。海容的外公,曾是湘军程潜麾下的一员,官至旅长,同时也是一位饱学之士。他目睹了官场的变幻无常与沙场的残酷征战,早早地便选择了解甲归田。海容的童年时光,便是在外公所拥有的那座小庄园中度过。
海容一脉相承地继承了祖父王季范为她所取的名字。祖父所选之语,“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源自林则徐的著名言论,寄寓着对海容胸怀宽广、性格坚毅的期望。然而,许多人却将名字误写成“海蓉”,或许是受“中南海”与湖南古称“芙蓉国”相结合的想象所影响。但这与原名本意相去甚远。对于这一现象,海容唯有无奈地接受。
“海伢子,我们要去北京了,你有没有想要带的东西?”海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大苹果。”她对北京的苹果充满了向往,因为听说那里的苹果不仅个头大,颜色鲜红,而且味道极佳。
文家公爹提议道:“为何不给毛主席写封信呢?”在当时的海容耳中,“毛主席”这个名字显得格外生疏。于是,她决定给这位未曾谋面的长辈寄去一封问候的信,并表达了想要一个篮球的愿望,因为那时她还是校篮球队的成员。文家公爹从北京归来时,只带来了苹果,而非篮球,这让海容感到有些失望。这次经历,便是我外公与海容的初次相识。
主席:“你的性格真是独特,初次见面就能如此从容不迫?”
海容:“怕你干嘛?不会吃我吧!”
主席:“曾有一封你的来信落至我案头,然因事务缠身,竟未得空给予回复。”
海容:“我曾向你借用一个篮球,但你并未将之交付于我。”
步入门口的文氏亲属闻言,齐齐回眸,放声大笑。
那日,风华正茂的江青携李敏、李讷一同会见宾客。海伢子曾唤她为“三奶奶”。然而,海容后来得知,江青并不喜此称呼,因此便不再使用。想来也是,江青当时年近四十,被称为“奶奶”似乎略显年迈,更何况她排行第三。于是,对于海伢子而言,如何称呼江青成为了一个难题,多数时候只得含糊带过。幸而,那时的江青常因养病而外出,家中并不常见她。后来,海容参加工作后,见到江青便如众人一般,称她为“江青同志”。
此后每忆及那次邂逅,海容总不禁哑然失笑,当年的海伢子在她心中显得尤为逗趣。
“王波”的徒工生涯
1958年,海容高中毕业,未能如愿进入大学。然而,她毅然踏上了从校园步入工厂,再从工厂重返校园的人生征程。引领她前行的,正是我的外公,那位伟大的毛主席。
在海容的职业生涯中,前三年他是在北京的一家化工厂担任学徒。那时,他的月薪仅为18元,但中午和晚上的餐食则通过饭票形式提供,每天还会分发一杯牛奶。由于化工厂的废弃物可能对健康构成威胁,工厂为他提供了口罩、帽子、工作服,以及一双防护胶鞋。午餐和晚餐的菜单上,鱼、鸭、鸡、肉轮番登场。尽管饮食丰富,但工作本身却是极为辛苦。海容常常需要加班至深夜,协助其他车间的工作。他一个人在半夜搬运重达几十斤的蒸馏水瓶。工厂在建设与生产的同时进行,工人们在寒冷的三九天里也居住在尚未完工的车间内,夜晚的寒风刺骨。然而,海容至今仍认为这段经历是他人生中的一大锻炼,工厂生活教会了他独立应对各种挑战。
三年的学徒生涯,海容由此挥毫泼墨,创作了一篇作品,即发表于《中国青年》杂志1960年第23期上的《我的经验》。历经周折,我终于觅得那期杂志。在首页的目录中,海容的文章标题以醒目的黑体字呈现,位于第28页。当我翻阅文章时,却发现标题并非印刷字体,而是以手写体呈现。首先是四个苍劲的大字——“我的经验”,紧接着是四个娟秀的小字——“徒工王波”。
为何海容还保留着“王波”这个名字?难道“我的经验”与“徒工王波”的字体与外公的“毛体”竟有如此惊人的相似之处?
原本,共青团中央的出版物《中国青年》杂志频繁收到来自工厂学徒的信件,信中他们普遍对学徒生活感到不满。许多人觉得,初中或高中毕业后成为学徒是一种“大材小用”,是“人才浪费”。为了为广大学徒及学生解答疑惑,《中国青年》杂志计划刊登相关稿件。当时国内发行量最大的青年刊物曾邀请海容担任通讯员,但她拒绝了。海容偏爱自由,而通讯员的工作要求定期提交稿件。
海容,曾身为学徒的她,对学徒生涯有着深刻的体验与感悟。此事恰与其内心所想不谋而合,因而她挥笔完成了《我的经验》的初稿。随后,她致信时任外公秘书的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叶子龙,恳请他将稿件转呈外公审阅与修改。
两个半月后的10月17日,外公在信中批示道:“请王海容于今日下午3时15分来此一晤。”当日下午,海容骑自行车抵达中南海,与外公进行了长达一个下午的交谈。外公对海容在工厂的表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欣慰地发现,当年那个曾天真地向自己索要苹果和篮球的小海伢,如今已蜕变为一名光荣的劳动者。基于此,外公细致地修订了稿件,并融入了许多个人的见解,同时还特地撰写了编者按。
“那么你就署名徒工王波吧,取自波浪之‘波’字。”
转眼又过了一个半月,至1960年12月1日,《中国青年》杂志上刊登了外公修订过的那篇文章。文末的“我的经验”以及“徒工王波”八个字,均出自外公的亲笔。鉴于文章的受众为青年群体,外公特意采用了较为规整的行书字体,而非那种笔势狂放的“毛体”草书。
与外公的谈话
《我的经验》问世不久,海容在外公的鼓励下,毅然决然地重返校园。在北京师范学院地理系与外语系求学期间,她与外公就教育话题进行了多次深入的交流。海容回忆起,有一次她向外公抱怨道:班上有一位同学热衷于阅读古典名著,而其他同学都在忙碌地练习英语,他却沉迷于《红楼梦》的世界。
外公询问:“你有没有阅读过《红楼梦》?”海容回答:“阅读过了。”外公接着追问道:“那么,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海容却回应说:“我对里面任何一个人物都没有特别偏爱。”
外公尤为钟爱《红楼梦》。他时常教导海容,这部作品不仅值得一读,更是一部上乘佳作。阅读《红楼梦》,并非仅仅是为了追寻故事情节,而是要深入领悟其中蕴含的历史底蕴,它是一部深刻的历史小说。作者在语言运用上的造诣堪称古典小说之翘楚,你看曹雪芹笔下的凤姐,那栩栩如生的形象跃然纸上。凤姐这一角色塑造得如此传神,若非阅读《红楼梦》,恐怕难以领悟其妙。不研读《红楼梦》,你又怎能真正理解封建社会的面貌呢……
“若欲成为翻译,专攻外语,不研读《圣经》与《佛经》,这似乎不太妥当。”
海容,你读过《聊斋志异》吗?听说你没有,我便向你推荐这本书,外公曾言它值得一读,其文采斐然。《聊斋》中那些狐狸仙子,竟如此仁慈,乐于助人……在这些风趣而博学的言谈之中,透露出外公对教育、对阅读的独特理解,以及对后辈的殷切期盼。
后来我才了解到,外公与海容之间的那些对话,在当时引发了显著的共鸣与影响。
《百年潮》2007年第一期
王海容:前半生与后半生
中国新闻周刊
1966年,毛王海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王海容轻声吐出遗言:“我需前往查阅文件。”
在那个9月8日的傍晚九时有余,王海容将侄子及其几位亲近的亲属唤至床畔。
孔东梅后来对此深感感慨,她坚信79岁的王海容必定是预感到了她即将远行。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她为外交事业以及那个特殊年代所奉献的一生。
孔东梅至今仍对这个事实感到难以置信。就在不久之前,王海容还与唐闻生一同,造访过她的家中共进晚餐。当时,王海容因近年来的疾病,体重已降至七十多斤,然而孔东梅却发现她的精神状态依旧良好。
9月9日,既是毛主席的忌日,也是王海容离世的日子。身为毛泽东的外孙女,孔东梅总感觉这或许是某种天意的安排。
“在这人生必经的旅程中,作为毛主席的亲属,她能在今日迈出这一步,我深感这于她而言实为一种幸运。”孔东梅向《中国新闻周刊》如此表示。
“海伢子”
王海容曾向孔东梅提及,她的名字系祖父王季范(即毛泽东的表亲)所赐,寓意“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然而,常有人误将“容”字写作“蓉”,让她感到颇为无奈。不过,在童年时光里,她常被亲切地唤作“海伢子”。
五十年代初,她随祖父踏入中南海,那是她初次见到毛泽东,依照祖父的教导,她亲切地称呼他为“主席公公”(在湖南方言中,祖父常被尊称为“公公”)。当时,大人们正于丰泽园颐年堂谈笑风生,她便悠然自得地边吃边玩,四处张望,显得格外自在。
“有何惧怕?我更不会伤害你!”毛泽东提及:“你曾给我写信,我因忙碌未能及时回复。”王海容接着说:“我还向你索要过篮球,你似乎也未给予。”
依辈分论,王海容理应尊称毛泽东为“三爷爷”,因其排行第三。在那次聚会中,江青亦携李敏、李讷一同亮相,王海容便以“三奶奶”之称唤之。然而,后来王海容得知,这位年仅不足四十的江青并不偏爱这一称呼,于是便不再沿用,转而与她人一样,以“江青同志”相称。
抵达北京后,王海容,作为烈士遗孤,留在了京城继续学业。她的父亲王德恒,家中的独子,于抗战烽火中英勇捐躯,终年30岁。彼时,王海容年仅3岁,而她的弟弟王起华尚不足周岁,对父亲的音容笑貌毫无印象。得益于与毛泽东的至亲关系,加之与李讷的深厚友谊,王海容得以自由出入中南海,甚至有时能暂时居住在丰泽园之中。
1958年,王海容高中毕业后,高考成绩未能如愿,随后她进入北京的一家化工厂,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学徒生涯。在这段经历中,她将对学徒生活的深切感受倾注于笔端,撰写了《我的经验》一书。该作有幸得到毛泽东同志的亲笔修订,并附有编者按语,最终以“徒工王波”的署名公开发表。
文章一经发布,便在毛泽东的倡议下,王海容踏上了前往北京师范学院俄语系深造的征程。学成之后,她继而步入北京外国语学院,继续进修英语课程。
在北京外国语学院的求学时光里,她毅然提笔致信毛泽东,就学院的教学改革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毛泽东对此信极为重视,立刻将其批转给了负责文教工作的国务院副总理陆定一,强调信中所述“确有值得关注的要点”,并指示派人进行调查与整改。
毛泽东在信中特意附上一段批示:这位名叫王海容的姑娘,颇具豪情壮志,她是人民代表王季范的孙女,亦是我的外孙女。若您有意与她交流,可请我的秘书徐业夫陪同前往。
外交部“小王”
1965年,王海容圆满完成深造之旅,随后被安排至外交部办公厅综合组工作。那时,众人皆亲切地称呼这位年仅27岁的有为青年为“小王”。
在这片土地上,王海容结识了众多友人,其中唐闻生成为了她一生的挚友。
唐闻生比王海容年轻五岁,她的父亲唐明照当时担任中联部副秘书长一职。唐闻生在纽约出生,直到九岁才随父母一同回国。她以惊人的速度,仅用三年时间便完成了本需五年的学业,顺利从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她比王海容提前半年踏入外交部,担任翻译室中的英文翻译,因此被亲切地称为“小唐”。
1967年8月,一场名为“火烧英国代办处”的事件震惊了世人。当时,外交部的“保陈(毅)派”成员渴望了解毛泽东对王力讲话的真实立场,于是他们特地请王海容前往“探查”具体情况。
9月24日的凌晨4时,毛泽东乘坐火车自南而来,抵达了北京。此刻,早已在中南海焦急等候的王海容向他详细汇报了相关事宜。在谈及王力的“八七讲话”不受民众欢迎时,毛泽东吟咏了两句诗:“时来天地共助力,运去英雄难自由。”随后,他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需要休息了。”
清晨六时许,王海容重返外交部,她说道:“主席在讨论王、关、戚三位的问题时,仅引用了两句古诗。”众人立刻翻阅唐诗宋词,却一时未能找到出处,于是便向王季范请教。王季范取来铅笔,将他们误写的“立”字更正为“力”字,随后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唐诗,指向他们,原来这两句诗出自罗隐的《筹笔驿》。他们迅速记下整首诗,匆忙返回办公室。经过一番研究,大家一致认为,毛泽东引用这两句诗的深意在于“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久之后,王力、关锋、戚本禹相继离开了政治舞台。
渐渐地,王海容与唐闻生在履行本职工作之余,成为了毛泽东与外交部之间不可或缺的“沟通桥梁”。自上世纪70年代初直至毛泽东主席逝世,她们两人几乎全程参与了毛泽东主席与众多来访的各国政要及知名人士的每一次会见。
1971年7月,王海容肩负重任,被任命为外交部礼宾司副司长。在此期间,她积极参与了基辛格的秘密访华以及尼克松总统的历史性访问的接待工作。次年5月,她的职位得到晋升,荣任外交部部长助理,全面负责礼宾事务的管理与协调。
1974年7月,她光荣地跻身“老中青三结合”的行列,担任外交部副部长一职,从而成为新中国历史上首位出任副外长的女性。
当时在外交部亚洲司任职的王嵎生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在他看来,王海容性格诚恳,工作态度严谨。尽管她与毛泽东有着亲属关系,但她并不轻易发表言论。
在“五·一六事件”的调查阶段,王海容与王嵎生进行了一次交流。她提及,亚洲司涉及的人员已增至七十余人。王嵎生对此表示,亚洲司总共不过七八十人,怎么可能会有七十多人的涉事人数呢?王海容对此观点表示认同。
自1976年10月起,王海容曾短暂失去职务,随后在外交部接受了审查。至1978年12月底,审查工作告一段落。此后,她的工作关系从外交部转移至中组部,并最终赴中央党校深造。三年时光流逝,她被正式任命为国务院参事室副主任,享受副部长级待遇,重返祖父王季范曾效力过的机构。
参事室“海容”
1988年12月某日,心理学界的知名人士张厚粲,乃张之洞之孙女,家中突遭访客。一袭蓝布制服与懒人鞋,短发梳理得规整的女性立于门外,其貌不扬。张厚粲一时愕然,询问:“请问您是何人?”
张厚粲在《中国新闻周刊》的访谈中回顾道,自50年代起,由于祖父的关系,她遭受批判长达20余年,这使得她长期对政治保持距离,因此并未熟悉那张众多人皆知的面孔。
王海容直截了当地告知她,她已被正式任命为国务院参事室的新任参事。
“那就定在下周二召开会议,届时会有车辆接送。”
张厚粲竟未为她献上一杯茶水,也未邀请她稍作停留,她们的初次会面便匆匆收场。这位61岁的女性,在国务院参事室改革后的首批参事中脱颖而出,以最小的年龄获聘。她担纲教文卫组的组长一职。
相较之下,邓宝珊将军的千金、石化工程领域的专家邓引引对王海容早已有所耳闻。她向《中国新闻周刊》回忆道,两人的首次会面发生在1990年,地点便是在她供职的中石化公司一楼的大厅。王海容抵达后并未多言客套,简明扼要地介绍完情况,随即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今天就到这里吧”,便果断地转身离去,步伐坚定,每一步跨越两个台阶。
1991年,邓引引正式受聘成为第二届国务院聘任的参事,而张厚粲则得以连任。鉴于女性参事为数不多,王海容与邓引引、张厚粲之间的交流尤为频繁。
九十年代初,即将迈入花甲之年的王楚光被调至国务院参事室任职。当他踏入参事室的大厅,首先迎接他的是王海容。她热情洋溢地握住王楚光的手,说道:“楚光同志,欢迎您的到来!”这一幕让原本预期会受到冷落的王楚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海容以齐耳短发梳理出简洁的气质,配以一副白塑料框的近视眼镜,身着一套蓝色休闲装,脚踩一双白底黑帮的老布鞋。在这时尚变迁的时代,她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装扮,王楚光既对她心生敬意,又不免觉得她的打扮显得有些“落伍”。
王海容负责参事室的行政与后勤事务,从主任至司机、炊事员,众人皆亲切地以“海容”相称,若显出几分敬意,则尊称其为“海容同志”。
彼时,国务院参事有三十余人,中央文史馆馆员亦达二十余位,俱已步入暮年。每周二的上午,参事们需前往参事室参加半日会议。王海容总会站在办公楼门前,热切地迎接他们的到来。会议伊始,她便先行离去,而在此后,她不时地踏入会议室,关心地查看众人的茶杯是否还盛有清水。待会议圆满结束,她又亲自将他们送至汽车旁。
会议落幕之余,王海容常会步入室内与张厚粲等同仁闲谈,关切地询问会议的学习议题或是他们外出的考察见闻。谈及新近传达的政策精神和参事、馆员们对现时工作的看法,王海容往往会发问:“毛主席的教诲我们是否都已落实?”亦或是:“对于这类问题,毛主席会如何处置?我认为他会这样那样表达。”然而,她总是点到为止,旁人亦不会深究。张厚粲认为,王海容似乎难以找到合适的对象进行此类话题的深入交流。
王海容时常奔波于各个角落,为参事和馆员们排忧解难。每当有人患病,她便会亲自上门或探访医院,送去温暖的慰问。记得有一次,邓引引不幸患上肺炎住院,完成检查返回病房之际,护士告知,有一位姓王的访客刚刚探望过她。
每逢参事、馆员迎来五十大寿或十全十美的寿辰,我们需为他们举行祝寿仪式。王海容女士总是亲自挑选场地,精心定制菜单,并提前到场布置桌签。在寿宴上,她还会亲自向寿星敬酒表达祝福。若参事、馆员不幸离世,我们则会举办追悼会。王海容女士总是亲力亲为,直至遗体送至火化场所,她才作为最后一位离开现场。
昔日,老参事与老馆员每年例行集体休假,然而在邓引引任职参事室的十八载光阴里,她却未曾目睹王海容的身影。王海容总在为大家精心规划好行程之后,选择留驻京城。
王海容在参事室度过了长达二十余年的职业生涯,期间虽历经五任主任的更迭,但她始终坚守岗位,成为唯一一位“常驻”的资深员工。从1998年至2008年,她荣幸地被选为第九届和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
自离开参事室以来,王海容曾多次参与或亲自主持纪念毛泽东的座谈会。其间,她的侄女王丹青积极联络张厚粲与邓引引,诚挚邀请她们共襄盛举。
张厚粲深感遗憾的是,倘若王海容能够承袭家族的“艺术基因”,掌握些许诗词与书法,那么她的晚年生活定会更加丰富多彩。
首度开口
王海容在国务院参事室期间,时常戏谑地向同事求助:“嘿,你们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才能赚点小钱,实现脱贫致富?”有人玩笑回应:“那你不妨试着写写回忆录,若能在国外出版,至少也能赚得几千上万稿酬,足够开销了。”
王海容素来未曾提笔著述。有一回,在贵宾楼,她受到了《大公报》总编与一位企业家的宴请,王楚光亦陪同在侧。总编提出,若王海容愿意口述内容,他愿意派遣专人进行记录与整理,并计划分批次进行连载。王楚光亦劝慰她,即便不打算公之于众,将口述内容记录保存下来亦不失为一种资政存史的方式。然而,无论众人如何劝导,王海容始终未肯答应。
2004年前,她首次对孔东梅说话。
早在1979年,孔东梅结束在上海陪伴外婆贺子珍的日子,来到北京父母家上小学。李敏仍处在父亲去世的忧伤中,她不善交际,来看望她的人为数不多。
一个冬天,王海容来看李敏。孔冬梅记得,她穿一身半旧的绿色军大衣。王海容和李敏年纪、个头相仿,但李敏说话柔声细气、慢条斯理,王海容嗓门高、语速快。孔东梅问:“这位阿姨是……?”李敏马上解释:“不是阿姨,你和她同辈。”王海容也爽朗地笑着说:“哈哈,小东梅!叫我海容姐姐!”
王海容对往事闭口不提。当孔东梅对王海容过往的经历一无所知,众人不禁感到震惊:“难道你没看过外公会见外宾的录像吗?其中九成视频都有王海容的身影!”
慢慢熟了,孔东梅开始了解和喜欢王海容。王海容叫李敏“姑姑”,她比李敏小两岁,但反而像姐姐一样照顾她。孔东梅觉得王海容很有个性,泼辣能干,是典型的湖南人性格。“她的发型、装束一直是那个样子。在那个年代,她就是一个icon(偶像),她就代表那个时代。这种独特风格一直延续到今天。”孔东梅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觉得,这跟王海容独特、复杂的人生经历有关。
2004年,王海容在退休之后,再度踏足孔东梅的府上,作为客人。她依旧身着那件熟悉的蓝色便服,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依旧规规矩矩地扣着,一切宛若初次相遇时那般。唯一的差异,便是她头顶的短发已经尽数染上了银丝。
“请您分享一下您的故事,海容姐姐,我打算记录下来。”孔东梅诚挚地请求道。“我这样的人,有什么故事值得记录的呢?”王海容平静地回应。在孔东梅的坚持不懈下,王海容最终同意了:“那就由你来写吧,我是不打算参与的。不过,我可以提供一些相关的背景资料。”就这样,孔东梅创作了《改变世界的时刻——王海容与毛泽东外交往事访谈录》一书。
退休生活
2005年,张厚粲的任期画上了句号,随之离任。两年后的2008年,邓引引也完成了自己的任期,相继离去。自此,她们与王海容之间的交往逐渐稀疏。
“她并非擅长闲聊的对象,交往的人也颇为有限,或许这正是她生活中略显乏味之处。”
张厚粲认为,王海容的一生中,唐闻生是她唯一的密友。一位与王海容相识的退休老干部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王海容曾半开玩笑地提及,她与唐闻生两家之间,似乎存在着一条“胡志明小道”,彼此串门变得异常便捷。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海容搬了新家。
王海容终身未嫁。邓引引曾在参事室耳闻“有人向王海容示爱”的传闻,却碍于情面,未曾敢向她亲自求证。
王海容平日里总是穿着一双宽松的懒汉鞋,每趟采购便往往一次性购入数双。邓引引心中不禁生出一个念头,觉得“两袖清风”一词恰如其分地形容了她。虽身处显赫的官职,她却从未沾染丝毫官气。
日常生活中,王海容常与侄儿及侄媳同住。家务事多由她一手操持,她常携布袋购菜。然而,直至2016年,邓引引才得知病榻之上的王海容已聘请了一位保姆前来相助。
王丹青时常亲手烹制佳肴,不忘分送与姑姑共享。张厚粲心中不禁感慨,王海容与侄女之间亲厚异常,她们对待侄女如同己出,悉心培育,宛如亲生女儿。
昔日,邓引引与王海容的联系,皆依赖于家中那部座机。然而,随着岁月流转,王海容弃用了座机,转而使用手机。然而,近年来的通话次数也是寥寥无几。邓引引曾力劝王丹青指导王海容学习使用智能手机及微信,这不仅便于保持联系,亦能为她提供心灵的慰藉。然而,王丹青回应称,王海容对此并不感兴趣。
王海容离世之际,王丹青恰巧不在其侧。邓引引闻讯后,急忙向王丹青求证,而她从遥远的西藏发来回应:“那日午后一点稍过,我正乘坐前往拉萨的列车,忽感一阵晕眩,身体不适。当时恰逢无信号,家中电话亦无法接通。直至后来,我方才得知,那便是事发之时……”
王海容偏爱浓郁绿茶的香气,她向邓引引传授经验,指出每次取用茶叶后,务必用胶条严密封存茶叶桶,并将其置于冰箱中保存。如此一来,茶叶得以隔绝空气,保持其新鲜如初。当手中有上好的茶叶时,她们也会互赠分享,共赏茶香。
这,正是邓引引所熟知的,王海容生活中独钟一爱的雅好。
2016年夏日,邓引引、张厚粲、王楚光三人在久别重逢之际,相约前往探望身患重病的王海容。自上次相聚,转眼已近三年。此时的王海容,身体瘦弱,步履蹒跚。在家中稍作停留后,她便坚持要张罗众人一同外出享用午餐。
王海容的饭量向来颇为有限。在早年,她对辣椒情有独钟,然而,胃溃疡的困扰让她不得不割舍了对辣椒和浓茶的喜爱。
原本众人计划邀请王海容共同用餐,然而她却从裤兜中颤抖着掏出几张褶皱不堪的纸币,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有财力,我来付账。”王丹青好意劝她收回,最终自行承担了费用。
邓引引觉得她可爱。
张厚粲与邓引引原本计划,务必在今年再次邀请王海容共享宴席。然而,这一美好愿望却终究未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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